像他這樣觸碰死亡的人　遺體防腐師：活好當下的生命

出生、入死。從生命呱呱落地，到嚥下最後一口氣，或許只是彈指之間。大家都懼怕死亡，他卻比一般人更易觸碰死亡。從殯儀館兼職遺體防腐到成為中大防腐師，伍桂麟（Pasu）的工作地點總是在旁人看為冰冷陰森的防腐室、解剖室。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從前在藝術學院修讀設計的他，雙手曾經為多具遺體修補儀容，也試過替肢離破碎的身軀逐件縫補。他近年更積極推動生死教育，以及中大「無言老師」遺體捐贈計劃，只想叫人珍惜生命的軌跡：

死亡不是離我們很遠，但即使很近，死亡不是答案，它是一個很大的提醒，讓我們知道如何活好當下的生命。

他確信，凝視死亡，我們要思量的不單是生命的無常，而是感受它的重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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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 相片來源：經濟日報資料室

我不太害怕

送來中大醫學院的遺體，仍穿壽衣、披白袍。由於部份要給醫科生學解剖，成為俗稱的「無言老師」，防腐可令身體不再變壞，也能減低學生解剖時的驚恐。

過程大概是這樣的：先以酒精等消毒其身體，接著可因應遺體體質、身型、死因等打藥水針，或是用藥水浸，過程約1至3星期。最後放入雪櫃等身體吸收，預備教學。經防腐處理的遺體沒有血液，皮膚也沒了血色，Pasu笑言：

醫科生只有17、18歲，若不做防腐，他們未必頂得順血淋淋的畫面。

他23歲開始在親人介紹下接觸防腐，並在殯儀館做了6年兼職。躺在防腐室裡的遺體，經雪藏後身體水分會收縮、甚至郁動，還可能聞到遺體內臟腐化的異味、血腥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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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接觸屍體時不會手震腳震嗎？他倒是一臉淡然：

真正做遺體處理的人不會太害怕，如果怕第一下已經逃走了。

一般人忌諱死亡，會忌諱他的職業嗎？他笑言：

做這行拍不拍到拖都無所謂，我都不介意，預咗啦。我剛剛做完防腐，身體還有點屍體味或藥水味，雖然有戴手套，但那種味道還殘留，然後拖著人家的手去行街、食漢堡包、鋸牛扒等，女性朋友未必那麼容易接受。

不過，現在30多歲的他，已遇上十分支持他的另一半，更育有一個8個月大的BB女。

第一次親手為好友做防腐

忌諱又如何，反正死亡是躲不過。對Pasu來說，防腐工作是對消逝生命最後的尊重，也是對生者及家屬最由衷的安慰。

25、26歲時，第一次親手為一個同齡好朋友做防腐。他是跳樓過身的，當時只知道他不開心，也想過打電話關心，但最後卻打消念頭。

他決定為好朋友修補儀容，願他容貌不會走樣。殯儀館一般只用半日做防腐，他卻一個人、一對手做足2星期。

他頓了一頓，說：

好友媽媽在解穢酒當天走過來，捉著我的手，說很多謝我，讓他兒子的樣子見得人。

然而，在沒有太多情緒病認知的社會，Pasu當時只能慨嘆再多的補救也難以將生命挽回。

▲ 相片來源：經濟日報資料室

從死、看生

好友跳樓這件事被Pasu形容為「生命的轉捩點」，因為他發現這不再只是一份賺外快的工作，而是可以教人從死看生的工作，改變那些活著的人。

如果不是這件事，我不會入大學推動生死教育，我可能會專心在殯儀館工作，因為做得起真的有機會賺大錢。

他笑言，從前自己是行內最年輕做防腐工作的人，手勢好、略有名氣；但當時中大防腐師的薪金，比從前做殯儀館少了一半。

可是他不後悔。Pasu開設Facebook專頁「生死教育」，目的正是說生命、談死亡。

我處理過那麼多屍體，人真的不是60歲後才會離世。死亡不是離我們很遠，我比正常人離死亡近一點，體會生命是無常，不是自己掌控。

我們不能只說死亡，而是從死看生，活在當下。

醫者父母心

他現在所做的事，正是教人「從死看生」。

過去6年，Pasu與中大醫學院助理院長陳新安努力推動「無言老師」遺體捐贈計劃，作醫科生解剖教學。遺體捐贈者當中，年紀最小的只有10小時大，也有夫婦先後捐贈遺體，名字都被刻在解剖室門外鑲滿金色名牌的一面牆。

解剖室外地下插着鮮花的花瓶、牆上的彩色字條，一筆一劃都寫滿了醫科生對遺體捐贈者的感謝。

如果香港每年有4萬人死亡，我們只需約40具遺體，不過是千分之一，我們要做的是在一千人中說服一個人做遺體捐贈。　

遺體也不止是一個數字，他與中大醫學院助理院長陳新安都有一個心願：希望醫科生從尊重遺體開始，懷有醫者父母心，尊重病人，改變醫科生的精英文化。生命路漫漫，醫科生同樣從觸碰死亡開始，尋找屬於他們生命的意義。

生命是一條線

有人說，當生命僅一息尚存，始發現我們不過是來去匆匆的旅人。香港人上班下班，營營役役，活得辛苦，死也不安樂，或許才是真實的寫照。

在沉默的生活中，你可有想過尋找生命的答案和意義？

Pasu一再強調：

因為死亡只是一個點，但生命卻是一條線，如何活好生命才是最重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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